藍汛(ChinaCache)創始人、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 王松
藍汛,1998年創立,按照董事長王松的說法,藍汛和中國互聯網基本同時起步。當然我們知道,那一年,騰訊誕生,新浪剛剛成立,張朝陽從麻省理工回國創辦了搜狐,隨后一年阿里巴巴橫空出世,各類新的互聯網應用正大舉興起。
王松坦言在1998年開始做CDN,并不是看到了國外有Akamai這類企業,而是真正看到了CDN在應用場景中的機會,當時市場正好空缺,這給藍汛創造了更多施展手腳的空間。
“其實那個時候沒有所謂的競爭,唯一的競爭,就是讓別人接受你,這是一個新的服務。”
最開始的那五年時間(即1998年-2003年),王松和同事們親自跑,到處去布道,跟人講什么是CDN。2000年,王松第一次去工信部,當時的電信管理局的副局長(現在已經退休)要求王松講清楚什么叫CDN,中文怎么翻譯,王松的回答是“內容快遞網絡”,這位副局長當即表示王松找錯地方了——這事不是跟電信管理局談而應該去郵政局談。這就是當時藍汛遇到的困難。后來逐漸在工信部、在業內推廣了CDN這一概念及技術的落地,藍汛在這角度上看可以稱得上行業的先驅企業之一。
基于電信網的基礎架構與CDN公司的尷尬處境
王松親歷了整個中國互聯網發展史,他眼里的中國互聯網有一個鮮明的特點,就是在整個市場的紅利中,應用層面的發展態勢已經走在世界的前列。但回過頭來,中國的基礎設施和互聯網整體架構與世界的互聯網發展水平還是有很大的差距。“中國到今天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互聯網,我們還停留在電信網”,言下之意,網絡的連接、使用、基礎架構還是停留在運營商網絡這一層,還未擺脫帶寬高昂成本束縛。
他感慨,由于互聯網行業的成本架構和體系架構并非真正基于互聯網,導致在做互聯網應用服務時,會經常碰壁。如果不改變,后面的路很難走下去。電信運營商之間南北互聯的問題,到今天依舊沒有完全解決(南北互聯是中國特有的互聯網問題,以長江為界,上海為中間點,分兩家運營商經營),當初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打破壟斷,引入競爭,這個目的現在是達到了,但出現了運營商競爭互相排擠的情況,造成了南北訪問速度很慢的局面。
但正因如此,國內CDN市場才顯示出巨大的發展潛力,各項數據也都在表明這一互聯網基礎架構逐步走向普及,網絡速率的追求依舊是剛需。在未來幾年,CDN市場會不會發展的很快,王松給出了他的看法:剛創業那會兒,中國缺少CDN的應用環境,現在有市場了,全球的熱度都起來了,現在僅獲得牌照的企業都有三十多家,這個數量在世界上其他國家不曾發生,所以未來的市場還有很大的需求空間,CDN的流量肯定是有增無減,消費的量很快成為全球第一。權威數據顯示,全球CDN市場規模預計將從2015年的49.5億美元,增長至2020年的157.3億美元,復合增長率達26.01%。從營收貢獻來看,北美地區是最大的市場,而亞太地區將會是增長最快的市場。
CDN成為了視頻等企業不可忽視的成本,但是CDN本身的成本架構是否也亟待改進?據記者了解,在國內,CDN公司從運營商采購帶寬占總成本的比例非常高,接近60%-70%的水平。但是對標Akamai,其帶寬采購成本占總成本10%以內。可想而知這其中的差距。王松談到,我國CDN的整個產業的結構有很大的問題。藍汛最初在國內做CDN,沒人看好,也沒人投資,直到2004年之后,第二輪的互聯網高峰起來,才有風投感興趣。他感慨,國內CDN市場與北美、跟歐洲市場至少有著4、5年的落后。他指的落后著重強調成本架構和網絡架構方面。
記者觀察到,在中國,直白的說,CDN這個行業就是給運營商打工,絕大部分的成本都掌握在運營商手里,CDN的生存領域被壓縮的非常窄,價值空間和增值空間相應的就非常小。CDN的發展,本質上是建立在電信網絡基礎弊端之上,提升網絡速率,但是要想獲得大的發展,就要擺脫帶寬成本的桎梏。藍汛開始理解網絡架構在中國之外是怎么構建以及國外CDN公司的成本結構是什么樣的。
“重構互聯網”的谷歌與“轉型中”的藍汛
王松透露,2015年和谷歌高層交談時,谷歌表示他們在帶寬成本上97%是免費的,考慮到谷歌業務上涌動著巨大的流量,當時在場的人都以為這位高層說錯了,后來這一說法得到了驗證。這就是谷歌互聯網思維的巨大功效。在王松眼里,如果想徹底改變網絡的運營狀態,需要顛覆以往的網絡架構,打造基于數據中心、互聯網交換中心、CDN的三層架構體系,提供一種端到端的網絡承載平臺。王松也坦言這說起來容易其實操作過程中難度相當大。CDN是整個網絡架構的重要一層,所以未來的應用都需要CDN這一層來做內容分發,可是CDN跟其它兩層怎么去配合,這是現在最大的問題。
藍汛在2017年提到最多的詞匯就是“轉型”,相信這不僅是媒體的跟風式報道,也有著來自藍汛內部管理層的些許聲音。也許王松的回答更為有力,他表示,當前藍汛正在強調從單一的CDN服務商轉變為內容和應用的CDN服務商,第一是看到行業發展趨勢,整套解決方案被需要;第二是市場競爭態勢下,單一的CDN生存空間越來越被壓縮,尋求突破是正常的;第三是對比國際上還有那么多優秀的企業值得去借鑒學習,蘋果也在尋求改變,因此不斷進步是必然規律。藍汛如果還是定位在CDN這塊,優勢其實相比云公司就很小。王松透露,藍汛和全球第一大IX服務商阿姆斯特丹AMS的合作,將在第一時間把全球成熟的IX商業體系和交易經驗帶到中國。
此外,CDN服務提供商如何中立也是值得思考的問題。CDN的帶寬資源受制于運營商,因此即使是排名靠前的公司的博弈能力也是相當有限,國內的很多企業都強調“網絡中立”,但是很少能實現。據記者了解,以Google為代表的互聯網公司一直是網絡中立原則的忠實擁躉。Google認為,電信運營商往往從自身利益出發,對傳輸數據制定優先級,導致一些網站的速度很慢,甚至網站的鏈接完全被阻斷,從而損害互聯網公司的商業利益。早年包括Google在內的100多家互聯網企業致信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FCC),督促FCC防范電信運營商在手機流量業務上制定帶有歧視性的商業政策。為什么谷歌這樣的公司能夠重構互聯網?王松認為,這些中立的數據中心是成為了互聯網重要的基石,所以谷歌以這個數據中心為核心去組建了自己的運營網絡。在美國,95%以上的數據中心都是運營商中立,運營商會提供互聯網的交換的概念。而像歐洲則走的就更靠前,連那些交換中心都是中立于數據中心而不僅僅只是中立于運營商。
當務之急:變革與合作
云企業或者說互聯網企業其實是顛覆了傳統公司生產和銷售的模式。的確,像藍汛這樣的公司,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互聯網公司,藍汛的生產、管理、運營、商業化等層面都帶有很濃重的傳統色彩,這一點上是需要向以BAT為代表的互聯網企業學習和借鑒:數據驅動運營、微創新快速迭代等等思維。云廠商入局CDN行業,是沖著用互聯網的本質來實施改造和顛覆的,從價格戰可以看出其間蘊含的是強烈的互聯網商戰思維。
此外記者看到,國內云廠商和CDN廠商在所提供的服務上,都有一個本質上的相似點,即帶寬成本占其整個網絡架構運營比例非常之高。而谷歌,其使用互聯網的體系架構來建立自身網絡架構,使得其運營體系能夠顛覆傳統模式,從而建立帶寬成本上的巨大優勢。變革成本結構其實是國內互聯網企業當務之急!
的確,傳統電信網絡領域形成了三大運營商壟斷的局面,是為了避免重復建設網絡基礎資源的國情需要,但似乎這就是國內互聯網企業“負重前行”的根源。針對此現象,王松表示,今天的互聯網領域有點強者恒強的趨勢,以BAT為代表的巨頭企業在業務擴張基礎上,紛紛在建立可以壟斷的生態,逐漸形成分庭抗禮格局。但必須正視的問題是,即使互聯網應用層已領先世界,但是網絡層還是電信網模式,這導致中國的互聯網發展之路倍受局限。王松認為,CDN廠商、云廠商或者說其他互聯網企業應該聯合運營商共同探討這樣的話題,發揮各自的業務優勢、技術優勢和資本優勢,共同做一件有意義的事。
藍汛的一張老照片(攝于2007年)
CDN創業往事:新浪、阿里與同行者
藍汛一直關注國內互聯網的發展,也一直在以技術能力輸出的方式支持企業的成長與壯大。很多巨頭企業在成長起來前都是藍汛的客戶,包括當時快速前進如今已經消失的那些。
藍汛的故事里,第一個客戶是新浪。藍汛和新浪達成了當時最大的一次合作,但是新浪只給了一半現金,另外一半則使用了新浪門戶首頁的廣告位來抵扣。那一年,藍汛的宣傳海報在新浪的首頁掛了相當長的時間。隨后,新浪開發出廣告收入商業模式,開始考慮用現金來補償部分CDN服務,而藍汛也在不斷摸索如何更有效變現。
同樣,藍汛和阿里也有淵源。當年阿里還沒有現在發展的這么強悍,在海外有個部門采購了藍汛的CDN。阿里說暫時拿不出錢來支付,建議給藍汛拍一個企業宣傳片來抵押。王松同意了,也正因如此,藍汛有了屬于自己的第一個宣傳片,可以掛到網站上去宣傳了。時下,藍汛和阿里成為了CDN行業的兩大支柱對手,悠悠歲月確實改變了很多事。
“創業的時候,當時困難蠻大的”,王松回憶。早期沒人愿意投資CDN行業,但藍汛找到這個機會并且堅持下來,主要是其他系統集成以及IDC等業務在盈利,以舊養新,支撐CDN的各項工作。投資者們普遍認為,CDN應該是電信運營商該做的事,小公司是做不起來的,資本基礎和資源基礎不允許。“投資者看完就走”。幾年之后,王松突然發現,藍汛已經成為了當時國內最大的CDN公司,這引起了資本的關注,2004年第一筆風投進入,藍汛開始邁入高速發展階段。
當年和王松一起開辟CDN行業的人,現在都在何方?記者梳理了目前CDN廠商的創始人背景,發現很多CDN企業創始人或者高管大部分都有藍汛的從業背景,藍汛也成為他們各自職業履歷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王松回憶,藍汛最早做CDN,前前后后有幾千甚至上萬員工,技術、管理經營各方面的人才正是看到了市場機會選擇了創業的路,他為藍汛培養眾多CDN行業人才而自豪。
“在互聯網行業,其實閑著的人非常少,大家都在各自的業務上狂奔”,王松透露和同行者依舊保持著聯系和合作。
問及自己是否是成功的商人,王松說從沒想過成不成功,對他而言,希望能做自己更加有興趣的事,做能夠改變互聯網的事就覺得很興奮。他說,其實現在CDN沒有太大的門檻了,CDN可能到了開始會被一些顛覆性行業所顛覆的時候了,但今天他依然充滿激情,當下的互聯網環境確實還存在很多改善的空間,“如果在其位而看不到問題,那的確該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