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愛奇藝官微發布聲明，自即日起“關閉全站前臺播放量顯示，以綜合用戶討論度、互動量、多維度播放類指標的內容熱度，在各端逐步代替原有播放量顯示”，宣布告別唯流量時代。
這對于許多唯流量是瞻的劇方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最初在分賬激勵機制之下紛紛涌進網劇行業的大批影視從業者，其中不乏在分賬「淘金熱」中贏得自己第一桶金的「天之驕子」，此時也必定突然亂了陣腳。
成也愛奇藝，敗也愛奇藝
諷刺的是，愛奇藝也是最早提出網劇分賬模式的視頻網站，而網劇界盛行的“唯流量論”也正是由基于點擊量分賬的激勵機制而來，可以說是成也愛奇藝，敗也愛奇藝。
早在2015年底，愛奇藝就提出了網大付費分賬模式，也就是付費會員可以免費觀看網大，而片方則可以根據該片的有效點擊量來獲取相關分賬。繼網大分賬試行成功之后，2016年，愛奇藝又將這一模式照搬到了網絡劇上。
在愛奇藝制定的網劇分賬規則中，平臺將對分賬網劇進行深度的專業評價，根據制作水準、劇本質量、內容題材等進行投票分級，將劇集分為ABCD四個等級，對應分賬定價為每季10元、8元、6元和4元，其中AB兩級要求獨家代理，CD兩級可非獨家。
按照上述規則，以每季12集計算，A級網劇每集點擊只要超過6分鐘，就可以拿到0.41元的分賬，而D級網劇單集點擊超過6分鐘可以分賬0.15元。
如果一部A級網劇單集的有效點擊超過2400萬，那么這部劇集就會帶來將近1000萬的分賬收入，而隨著平臺付費用戶數量的不斷增長，這筆收益還會不斷增加。
這樣的點擊量分賬系統，對中小體量的劇集構成了巨大的吸引力，催生了許多數據導向、以小博大的劇集。
除了點擊分賬之外，亮眼的點播數據還可以為劇集吸引到廣告主的投資，據業內人士表示，網劇與網大相比在招商上占有相當優勢，廣告有貼片、前插、中插、植入、贊助多種方式，而“1000次外顯會有幾塊錢的廣告分成”，在數據可觀的情況下，一部網播劇集還可以獲得相當的廣告分賬。
以分賬網劇《妖出長安》為例，據愛奇藝首席內容官王曉暉透露，這部劇的制作成本僅有450萬，自2016年11月15日在愛奇藝上線，五天點擊量即破5000萬，最終拿到點擊分賬1570萬，廣告分賬100多萬，投資回報率超過了340%。
流量造假早已擾亂市場
當數據成為衡量價值的唯一指標，“刷量”的行為也應運而生。
與電視臺收視率造假、電影票房造假邏輯類似，網播劇點擊量造假的目的有兩點：一是通過好看的數據吸引廣告商投放廣告；二是借助觀眾的從眾心理，吸引真實用戶點擊觀看。
根據第三方機構調查結果顯示，2017年年初某網劇前臺點擊量數字高達153億次，但真實點擊量僅有17億次，注水近九成。
人民日報曾針對2017年1、2月上線的20部劇集抽樣調查，總體注水量高達六成。甚至有業內人士表示，點擊量造假已成為行業潛規則，一些看似火爆的網播劇，實際觀看人次遠小于播出平臺公開數字。
中央電視臺六套官微 @中國電影報道 也曾針對點擊量造假現象進行報道。
以《三生三世十里桃花》33天58集309億的全網播放量為例，光是22日到23日全網點擊量就上升了14億，“這就意味著目前7.6億的網民一天每人就要點兩遍”。
點擊量造假如此猖獗，但似乎整個產業鏈都對造假行徑“睜只眼閉只眼”，甚至根據造假主體不同，還分化出了兩種不同形式的點擊量造假模式：“官刷”和“野刷”。前者是指視頻網站在后臺直接調整數據外顯，利用“羊群效應”吸引真實用戶點播。后者則是指劇組、演員、粉絲等通過購買刷量服務，人工大幅度增加點擊數字。
從短期來看，參與造假者都會從點擊量造假中受益：演員可以證明其明星效應，提升自身商業價值；視頻網站可以借此提升劇集知名度，吸引真實用戶前來點擊；制作方可以憑借點擊量向廣告商開出更高的價格，吸引更多的投資；而投資人則可以借此助推資本泡沫，并從中獲利。
比如某公司制作的玄幻劇取得百億級點擊量后，公司估值也隨之暴漲幾十億元人民幣。
然而長此以往，這種看起來似乎“人人受益”的造假行為，勢必會對整個文化行業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首先是干擾了文化產業正常的市場秩序，也就是“劣幣驅逐良幣”。既然點擊量可以隨意修改，誰還愿意在創作上煞費苦心？誰還會在乎品質？
由于點擊量是大多數投資方評價網播劇的唯一指標，點擊量造假也必將導致劇組急功近利，高價爭搶“流量明星”制造噱頭，在一定程度上助推“小鮮肉”畸高片酬，擠壓制作成本，傷害劇集品質。
同時，影視行業點播量造假的行為，也會加劇文化企業資金鏈斷裂的風險。點擊量造假和熱錢涌入互相助推，導致金融杠桿過度使用，一旦行業遇冷、泡沫破裂，整個行業將背上沉重債務。
據了解，在網劇誕生之初，網劇與電視劇除播出平臺不同之外，相比電視劇，網劇在題材、尺度、時長上也有較大差異，創作空間更加自由，但也助長了許多網劇低俗化、博眼球、打擦邊球、滿足觀感的趨勢。
隨著網劇受眾的增多，許多相關政策也相應收緊，僅去年一年，就有50余部網劇被下線 400多部電視劇未通過備案公示。
所以愛奇藝此時提出關閉前端點擊量顯示的舉措，也是給廣大網劇創作者提了個醒，以6分鐘為創作目標、一味追求點擊量的唯流量時代，到底是過去了。
不過值得警惕的是，目前愛奇藝的播放頁面上，仍可顯示兩個數據，“熱度”和“點贊數”。
終止“唯流量時代”的舉措，是否仍然是換湯不換藥呢？在取消點擊數之后，熱度和點贊會不會成為劇方“刷量”的新渠道、品牌方評價商業價值的硬指標呢？我們只能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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